中国特色的“捐款经济学”

中国早就从贫穷之国成了多灾之国,中国政府也反复强调“多难兴邦”。不过,精通“坏事变好事”这类唯物辩证法原理的中国政府,积多年扶贫救灾之经验,创立了世界罕见的“捐款经济学”。随着这一社会主义特色的“捐款经济学”渐成体系,中国人的捐款疲劳症也日益严重。

“捐款经济学”的三大原理

概括而言,中国特色的捐款经济学有三大原理:

第一原理:慈善捐款成为政府的“第二财政”收入。

中国政府一向将NGO理解成“以民间组织名义出现的政府组织”,慈善要做,但肥水不流外人田,得自家人掌控才放心。于是先成立数家由自家人掌控的慈善基金会,或是允许其发彩票,如中国残疾人联合会;或者利用人类重视后代教育的善心,由各级政府摊派捐助,如希望工程。每逢中国发生什么天灾人祸,比如爱滋病,地震、洪水之类,由媒体发动献爱心攻势做社会总动员,让民众、企业以各种形式献上爱心,这些捐款多由中国红十字会笑纳。当捐款数量多时,如2008年汶川地震后,各基金会获得来自国际国内的捐赠高达585.93亿元,政府见猎心喜,一纸令下,要求所有的公益慈善组织将收到的捐赠汇缴给政府部门。

第二原理:所谓“捐款”其实不少带有强制性,与国家税收的“强制性”“无偿性”原理同构。

中国政府利用中国的单位管控功能,层层下达捐款指标,务求完成。各单位干脆直接从工资中扣除。本人当年在深圳时,从1993年开始,每年从工资里扣除一月基本工资(2000余元)上缴给希望工程,延续了三四年。偶然还要由单位“代买”上百元福利彩票,为残联做点贡献。每逢发生1998年长江洪水那类大灾,又得自愿捐款。在单位内部,捐款多少按职务级别的规定,逐级降等。开始还接受一些旧衣物等,后来干脆下令,“要尊重灾区人民的需要”,只许捐钱。这类行政介入下的“自愿捐款”,最开始主要在深圳、广东等沿海经济发达地区推行,理由是这些地区的生活水平高了,要为全国人民做贡献,以后才推广至内地。

第三原理:善款使用黑箱化。

政府部门垄断慈善捐款,却从来不肯公开帐目。据说部分没有财务审计,部分即使有财务审计也只是走过场。这一传统由来已久,只是近年来慈善捐款已成为涉及甚广的公益事业,加上传播媒介的革命,这个问题才进入社会公众视野。

2008年汶川地震与1976年唐山地震间隔近30年,中国人对灾难都有十指连心之痛,出于自愿也好,行政力量介入也好,全国人民对捐款并无怨言。只是由于“捐款经济学”第三原理的作用显性化,政府背景的最大慈善机构红十字会陷入郭美美丑闻,慈善基金使用黑箱化的问题曝光,终于导致雅安地震之后出现反捐款活动。

北京并不反思民间为何反捐款,反而通过各单位施加行政压力向社会逼捐。为了让民间“自愿”献上爱心,政府下发通知派捐,党政事业机关、学校及公司都要求员工捐款,并提出具体的捐款数额,要求不同岗位的员工捐100至300元不等。连幼儿都未能逃避逼捐,已经披露的有北京怡海幼儿园向幼儿家长发出捐款通知。

中国慈善基金使用黑箱化是传统

我知晓中国慈善基金财务不透明这一严重问题,缘于曾被中国人寄予厚望、举世闻名的“希望工程”。

“希望工程”是 “中国青少年基金会”下设的一个慈善公益项目,1989年开办,由中国共青团中央主管。设立此基金的目的是通过各种渠道募集捐款,帮助失学青少年读书。因其宣示的目标具有道义感召力,加上政府全力助推,一直得到中国社会各界的鼎力帮助。在许多同时起步的慈善项目当中,只有这个项目能够得到大量社会捐款。我个人与“希望工程”有关的捐款就有两项:一项如前文所述,每年由工作单位扣除一月基本工资2000元,持续数年;二是1995年青基会出版《希望书库》,从1949年以后出版的书籍当中斟选500本人文、历史、科普等著作出版,捐赠全国一万所农村学校。出版社希望作者捐出稿费,我的《人口:中国的悬剑》一书属于80年代《走向未来》丛书之一,该丛书有5本入选,我们这些作者都很乐意地捐出了稿费。

不幸的是,“希望工程”很早就出现腐败丑闻。1994年1月,香港《壹周刊》发表文章,称“希望工程”7,000万捐款“失踪”之前,“青基会”从未接受过任何财务审计。但该报道随后没了下文,直到2000年才再度冒出丑闻。我曾在《雾锁中国──中国政府控制媒体揭秘》一书的第六章中,专门记述分析了围绕“希望工程”腐败丑闻,检举者、被揭发者及其后台之间的较量。

举报腐败者柳杨女士及其同伴易晓不可谓不勇,记者方进玉不可谓不具良知,《南方周末》不可谓没有媒体的道德担当。但历经三年的举报与扒粪过程,在中宣部的强力干预下,以检举者被彻底打击、《南方周末》与记者被迫沉默告终。《南方周末》在中宣部强烈干预下,被迫撤掉 2002年3月21日原拟发表的“违规投资玷污希望工程 青基会负责人难辞其咎”文章,导致当天出现“一报两版”(有少部分已经印好的报纸已经流入市场),此后不再过问此事。揭露“希望工程”腐败案的主要证人易晓被诬入狱,冤案至今蒙尘。而另一位证人柳杨女士在经历了多年颠沛流离、饱受惊吓、贫病交加的生活后,于2006年4月6日黯然离世。这位腐败检举者所遭受的痛苦,竟使方进玉悲伤地承认“死对于柳杨而言是种解脱”。

伸向慈善捐款的脏手到底有多少?

伸向善款的脏手到底有多少?当年希望工程负责人徐永光(中国青基会常务副会长)的仕途或可说明情况。徐在丑闻风波后调任中华慈善总会副会长,香港《明报》记者在采访徐时当面问及:有消息指国家审计署的审计报告反映希望工程违规情节“比较严重”,徐永光微笑回应说:“这个问题呀,事实上,就是说,我个人如果有腐败,今天不会给你说话,绝对没有,你放心。”

也就是说,伸向“希望工程”的脏手不止徐永光一只,还有比他更大更黑的脏手,否则徐永光难以全身而退。雅安地震之后,中国红十字会遭遇信任危机,被网友嘲讽为“黑十字会”。曾有红会内部人提出重查郭美美案,没想到郭大小姐牛气冲天地发表微博与性爱视频,来了一个露骨的反威胁,迫使红十字会领导出面声明红会并不打算重查此案。

鉴于红十字会惨变为“黑十字会”的经历,中国123家公益基金会为了赢得社会信任,于4月27日在中国基金会中心网首页推出“雅安地震基金会善款物资使用情况信息披露”栏,公布了10.94亿元善款与捐赠物资的使用情况。但我认为,这只是中国公益基金透明化的第一步,如果其中的关键环节──中国政府不改弦易辙,仍然坚持“捐款经济学”三原理,中国公众与企业的“捐款疲劳症”会日益强烈,最终导致中国慈善事业进入死胡同。

16 comments

  1. Hua Wu 说道:

    災难越多,捐款越多,第二財政收入也就越多,黑箱作业下捐款的去向也不淸不楚,总会使某些人兴旺发达,怪不得说“多难兴邦”,原来是這个意思。

    • Roc 说道:

      反正共匪就是想尽一切办法搜刮……

      • Hua Wu 说道:

        香港不肯捐款,人民日報撰文譴責。我提議,拋售美国国債救災,总比强迫人家捐款强些吧。

        • 可怜可悲又可恨的中国人 说道:

          裆官们每年少吃点少喝点 少出国几次 少买些”公车” 几千亿就出来了.
          当然, 裆是不会这么做的, 官人们岂可委屈了自己?
          所以, 继续三公, 继续逍遥快活, 至于什么捐款什么爱国, 让广大屁民来做就好了!

  2. 路过的 说道:

    雅安地震是个转折点,一些人还是上当受骗了。有一单位把捐款明细一公布,结果受各种因素影响自愿多捐的人心理很不是滋味,有种被愚弄的感觉,多捐了自己的血汗钱没有了不说还换来一个“傻”字!想想后悔嘴上还不能表达出来,下次打死他们也不会出风头当这种“穷大方”了。估计以后政府遇到地震、洪灾的直接就扣工资了,直接扣不好看干脆还是印钞票省事!

  3. 王齊君 说道:

    多災多難才有油水可撈
    人說樂捐其實是”不樂之捐”
    何教授的大作,為我們揭開了一個不樂之捐的黑幕

  4. zhangyabo 说道:

    希望何教授对习近平的心理进行一次分析、点评!

  5. 蕭邦 说道:

    劉曉波說得沒錯,
    中國應該給殖民三百年

  6. 清剿共匪 说道:

    中共伪政权腐败到毛细血管了。怎可不垮?清算他们的那一天不远了!

  7. xxxxxxxxxxxxxxxx 说道:

    我有个关系非常好的同学,他的父亲被检察院打死了,而法医鉴定是心脏病突发死亡。赔了点钱了事,我同学不服(杀父之仇啊),想把检察院的人拉下马。
    请问:如何在网上炒作,引起中央关注呢?
    听说有网络公关公司(水军),如何联系呢?
    他们是如何收费的呢?

  8. wangxiajuan 说道:

    怎样看,都是欠缺良心治理。
    想起十多年前日本公司的捐款一事。日本也常有捐款活动,不只因国内天灾频繁,也因常常有些国际捐献活动。一般工会人员拿着一个大信封到每个坐位上征收,金额是不强制的,自己愿意投入多少就多少。既便如此,一女职员还是提意见说这不能说是捐是征。后来便少了到各办公桌前转游,捐款箱放一处让各自投入。但各部各单位做法不一,但可以说金额上规定一说没见过。这便是民主主义社会。
    中國"捐款經濟學",真是"聰明過頭"。把百姓受災作為賺錢機會,真是黑出油了。老百姓的忍耐力承受力究竟何時全面爆發?試目以待。

  9. 南方 说道:

    Please read it and give to your family and friends. Thank you so much and God bless you.

    公民维护美国国家利益,维护正义,效忠和感谢美国,人人有责。传播光明,抵制黑暗,热心关注,客观评论,请推广浏览:美国之音VOA卫视www.voachinese.com 精彩报道。美国之音代表美国民主国家尊严的整体价值。传播可靠、客观、准确的多元化新闻和信息。……齐之丰报道“张安妮”事件,拷问着人的良心。折射出善恶的界线…… 齐之丰、何清涟、江河的报道将唤起人性良心觉醒的勇气。

    Petitioning Chinese Leader Xi Jinping
    Chinese Leader Xi Jinping: Release Imprisoned Nobel
    Peace Prize Winner Liu Xiaobo and Wife Liu Xia
    Petition by Desmond Tutu South Africa
    Liu Xiaobo is a prominent Chinese intellectual, democracy activist, and the world’s only imprisoned Nobel Peace Prize Laureate. As a fellow Nobel laureate, I am asking you to stand with me and more than 134 other Nobel Laureates in demanding Chinese leader Xi Jinping release Liu Xiaobo and his wife Liu Xia, who is under house arrest.
    Dr. Liu, a long-time rights activist, received an 11-year prison sentence in 2009 after he helped write Charter ’08, a political manifesto, which promoted peaceful democratic reform and called for greater respect for fundamental human rights in China and an end to one party rule. After arresting Dr. Liu, police held him without charge or access to an attorney for six months. At trial, the government prevented Dr. Liu’s wife, foreign diplomats, and the press from attending.
    On October 8, 2010, the Norwegian Nobel Committee took the bold step of awarding Dr. Liu its Peace Prize in recognition of his “long and non-violent struggle for fundamental rights in China.”
    Instead of celebrating a great award bestowed on one of its citizens, Chinese police placed Dr. Liu’s wife, Liu Xia, under house arrest without any charges or legal due process, and they prevented diplomats and journalists from meeting with her.
    Two years later, both Dr. Liu and Liu Xia remain in detention. Despite the United Nations saying Dr. Liu’s imprisonment and Liu Xia’s house arrest violate international law, the government continues to close them off from the outside world.
    The international community must publicly and forcefully confront this flagrant violation of the basic right to due process and free expression. That is why I and 134 of my fellow Nobel Laureates joined together to call for their immediate and unconditional release.
    Join us by signing this petition to incoming Chinese leader Xi Jinping. We are confident that your participation will send a clear message to the Chinese government that the continued detention of the world’s only imprisoned Nobel Peace Prize Laureate and his wife—in clear violation of their rights to freedom of expression and due process of law—will not be tolerated by the international community. Join us in letting China’s new leadership know that fundamental human rights must be respected everywhere.
    It’s time to release Liu Xiaobo and Liu Xia.
    Desmond M. Tutu
    Archbishop Emeritus of Cape Town
    感谢南非Tutu牧师:发起134位若贝尔奖得主联名:唤起100多个国家近45万人签署:要求释放刘晓波博士。感谢基督教“对华人权组织”会长傅希秋牧师:长期为民权法制的努力。感谢所有为促进民主公益的正义感和社会责任感的良知者。
    主耶稣仁爱、知足、感恩、悔改的价值观是解救无神论造成社会道德沉沦的有效途径,也是唤醒良知,建立公义社会的良方。
    南方
    Tutu牧师联名发起签名网页:www.change.org 搜索 Liu Xiaobo

  10. 南方 说道:

    To: VOA 主持人:萧洵
    4月25日《中共舆论控制模式是否出现裂痕,中共的宣传体制是否显现危机》在江西林先生对共产党颠倒黑白的宣传上做了勇敢如实的评论时,萧洵先生说:“你不要用‘脏’字”。对一位反对独裁的勇气者这样说是否打击了正气?然而对违背良心反对正义的美国之音的中共网络宣传特工却不敢说“脏”!
    希望VOA编辑要多用齐之丰、江河这样正义的记者和主持人。我们对萧洵的正义感有疑问。
    南春秋

  11. 南方 说道:

    To:美国国会和民主国家
    美国和民主国家应在香港、台湾、缅甸、越南、印度等中国邻国建立对华电视台:报道真实新闻,抵制中共封锁,传播VOA民主价值,让华人认识民主社会结构与中共封建独裁的重大区别。这是缓减中共野心、缓减扩军和走向民主最有效的途经之一。
    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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